作品欣赏:《哑妻》

作品欣赏:《哑妻》

一个人在外，想家是最可理解的，跟其他人不同的是，我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牵挂——家有哑妻。
几个月前，我那娇柔的她，还是与常人无异的一个。如今，她却默默无语、一声不吭了，永远的！
自从那天医生说她将会失音后，没人的时候，她总是依偎在我的怀里，口里不停地说“我爱你！老公”、“老公，我爱你！”听得我心里直流泪，为了不让她难过，我也隔三差五地附和上两句——“知道，知道，我知道。”其实，她内心的痛苦的程度可能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我安慰她，让她别说。她流泪了：“以前我一直不好意思讲，如今再不说，就将永远也没机会了，你知道吗？老公，我爱你！我爱你，老公！”
她真的永远保持沉默了，只是比预期更快。医生许是怕我们怀疑他的医术，一个劲儿地抱怨：“要是不说话，可能还会延长一段时间”云云。其实，他哪里知道，既然结局已定，迟早又有什么太大的分别？尽管我从内心里衷心地祈求哪怕多给她一分钟也好。
如今的男男女女张口闭口就可以说出许多爱语：“我爱网吧”、“我爱酷”……“爱”字用滥了，反倒成了分文不值的廉价品！每当听到这个字的时候，我就想起我那默默无语的妻子，其实，真正用生命去体验一次爱，远没有说起来那么轻松。
我的妻子原本就不怎么吭声，“爱”字更是远离她的语言，就连对我的称呼也从来不是“爱人”，而总是传统地冠以“他”或“你”之类的话。“老公”还是后来才有的称谓，而且，有效期仅仅维持了10天！
一想起我那娇柔的妻子，我的心就有如冬天皲裂的枯手，有红红的口子，却只能渗出血的影子。我一直渴望着、企盼着她会对我说爱，我甚至旁敲侧击暗示她、启发她，机关算尽，她就是不解风情。
有一回，我用一个填空来逗她“我是你的----人？”她抿嘴一笑，提笔写了一个字——“男”。这一点，我真是服了她！当然，这是她生病以前的事。
“爱人”成了我一生的遗憾！自从她生病以后，我一直想让她说，可又怕伤了她的心，这两个字终究没在我的耳边响起！这一点，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而且我永远也不想让她知道，否则，她会更难过的。
自从她不再说话以后，日子似乎也变得灰灰的。每每接触她那受惊小鸟般的目光，我的心就开始发紧，她是怕我嫌弃她！她哪里知道，她早已成了我生命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分居是不幸的，回家，则成了我心里更大的疼痛！以至于我回家的步伐也常常缓慢、迟疑。
无宵节晚上，在学校里忙完了开学初的一些琐事。夜深了，我才慢吞吞地往回赶。远远地见我家的那幢大楼前，昏暗的路灯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徘徊、张望。风悄悄地抚弄着她灰色的短风衣，早春的夜风中，她充满凉意！
我很意外！是什么促使弱不禁风的她，从高高的楼层上，走下这百级台阶？看得出来，对深夜不归的我，她已挂念了许久，焦急了许久，企盼了许久。她一定已从八楼的那个窗口里面无数次地伸出头来探望，最后才情不自禁走下楼来的。
我是小跑着走完最后几步的。我想，她应该会用目光责怪我、质问我或者至少要倾诉一下等待的心焦和痛苦。可是，她没有，只是目光中充满着释然和一种失而复得的愉悦。
默默的她轻轻地迎上来，依偎着我，像一只迷路的小羊羔。
一级、一级、又一级，直到走完既黑且长的楼道，直到我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默默无语的家和那一盏只为我而亮着的温馨的灯。
这个时候，我敏感的心灵已经是一百次、一千次地听到了“爱人”。
正如一位作家所说的：“爱，毕竟不是一个漂亮的烟圈，可以随心所欲轻飘飘地从口中吐出，一串又一串。爱是一种心灵的承诺，是坚贞不渝的选择，是无怨无悔的等待，是心和心的牵念。”
我依旧想听到甜言蜜语和“爱”字，但我更加愿意用心灵、用生命去细细品味这点点滴滴的爱意。
尽管这句话她永远也听不到，但我还是要说：爱妻呵，别耽心，你是我一生中无法“她”代的最爱！